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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珩伸手取过案上他自己喝茶的茶盏递过去给她抿了一口清口,又从她袖子里摸出帕子给她擦嘴角。
黎浔搂住他脖子,凑过去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钦天监定了六月十六的吉日举行禅位大典,朝臣们现在想来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都还别扭着呢,要彻底压服人心就得花费一些时间,最初的这几年也许你会很辛苦的。”
姬珩的手掌扶着她后背和后腰,拍了拍,安抚:“不妨事,一回生两回熟,咱们还至于在这里被绊倒吗?”
这一世的他和上一世的心境其实也是不一样的。
前世的他被逼走上这条路之后多少是有点急功近利,想着要早点把局面定下来,其实在他登基伊始就借着姬琮谋逆案的契机杀了好些人,而这一次,皇帝虽然也借机清洗了朝局,但手段却相对要温和许多,姬珩默许了,也没准备在上位之后推翻。
他现在和黎浔的日子过得顺心,在一个人心境平稳,心中有光的时候,他再对待旁人的时候就也额外愿意多存几分善念。
“我倒不是觉得你手段过硬了不好,”黎浔解释,“只是皇帝陛下那里,他肯破例退位算是给了我们很大的方便,既然是他不想看到的,就尽量依他吧。你说的对,他就只是有一点私心和厌倦麻烦而已,对你……倒也不算差。”
从黎浔和太子妃的角度来说,她们当然都不会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是什么好人,毕竟他只对他的儿子们好,可是相对的对儿媳们就过于残忍和苛刻了。
可是为了姬珩,黎浔愿意原谅他一次。
他的这些年过得都太孤独了,她想尽量为他多保留几分这世间的温情。
姬珩摸摸她的头发,未置可否。
其实他这一路走到今天,早就过了需要父爱取暖的年纪,老皇帝的存在对他而言早就是可有可无的了,可也确实——
如果他们父子之间能坦诚互谅的走到最后也总会比在腥风血雨中结束会让他心里更舒服些。
人生至此,好像上辈子所有的不圆满也都圆满的被补上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更大的奢望了。
六月十六,皇帝亲自主持禅位大典,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之下,敬告天地祖先,交出玉玺,让出皇位,并且亲手为新的帝后加冕,宣告一段历史的结束和这个国度里崭新的纪元的开启。
姬珩头天夜里就留在宫里陪着皇帝准备一些事,黎浔的肚子马上就要足月了,不敢让她受累陪同,就把她留在府里睡觉。
次日一早钦天监测算了吉时要先举行祭天的仪式,时辰定得略早,黎浔穿上内庭司为她准备的崭新的凤袍凤冠赶着进宫。
去到承天殿的外面时天才蒙蒙亮。
彼时那院子里的殿前广场上已经有了好些朝臣在等候,两边的御道上也陆陆续续的有人来,遇见她,都自觉的停下来往边上让路。
书云和年念将她从辇车上扶下来,因为衣冠都太过冗繁了,兼之她如今身子重夜里睡不太好总是容易困顿,路上打了个盹儿,刚下车年念就忙着弯身去给她整理逶迤的裙摆和凤袍的拖尾了。
她被凤冠压得,身子打了个晃,书云一个人匆忙去扶,差点没撑住,正在惊恐中……
旁边刚好站在门边给她们腾地方让路的一人伸手扶了一把。
黎浔当时脑子不太清醒,险些歪倒自己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冷不防就见一只五指修长的男人的手隔衣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一把回来。
她稳住了身形,抬头,这才发现满头大汗另一只手还扶着门墙站立的人竟然是穿着官府的骆长霖。
视线飞快的再四下扫视一圈就看见他的轮椅放在旁边不太起眼的地方。
今日这里的场合,显然是不能叫他坐着观礼的。
骆长霖只是扶了她一把,在她抬眸朝他看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分寸的收回了手去,将手指垂下藏在了官服的广袖之下。
黎浔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她知道他每次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每一步都会走得十分艰难辛苦,他在外游历时似乎是习惯了那样,需要过门槛和上楼梯的时候都自己站起来走,可是自从回京之后,尤其是进了官场之后——
反而是为了维持自身的体面和排场,便不再那么做了。
他走得那样艰难和辛苦,动作缓慢,很容易会引起旁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尤其他还是个平步青云的新贵,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更多了,他没必要给人取笑的机会,所以但凡出入宫廷和衙门,能坐轮椅的时候就坐轮椅,实在需要起身走两步的时候就叫人扶着。
“刚才路上小睡了片刻,没站稳,多谢骆大人。”黎浔冲他一笑,她越是发现了某些事情的端倪就越是不会欲盖弥彰的做所谓避嫌的举动,只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其实骆大人若是不方便今天也不是非来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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