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医者道谢,跟着进了门。
寻常小院,泥墙青瓦,这样的人家,在周围一带应该算是富裕了。院中央摆着把躺椅,一名年轻公子正躺在上面晒太阳,衣着朴素,面色极为苍白,病态显露,尤其是露在袖外的双手,指尖竟已呈紫色。阶上屋檐下,一名家丁正在用炉子煎药。
见客人进来,年轻公子微笑道:“恕我不便起身,失礼了。”
医者忙道:“多有打扰,心实惭愧。”
年轻公子便吩咐家丁去倒茶水,边让他主仆坐。
医者往旁边机子上坐了,药童则乖巧地放了药篓站到他身后,出于习惯的缘故,医者当然留意到此间主人身患重病,仔细打量他片刻,不由得变了脸色,试探道:“如在下多句嘴,公子这症候怕是不寻常吧?”
年轻公子尚未说话,旁边的青衣汉有心,抢先开口问:“医者莫非识得此症?”
“尚难确定,倘若公子不介意,容在下一观。”得到同意后,医者走近躺椅前仔细查看那公子的气色,又掀起衣袖为他把脉。
晶莹指尖触及肌肤,心头顿生异样感,年轻公子不由得愣了下。
“公子之疾非同寻常。”医者重新回椅子上坐下,沉吟片刻才道,“此乃血僵症,是也不是?”
听到这传说中的绝症,青衣汉非但不惊,反而面露喜色,连声赞道:“高明!医者果然高明!当年多少名医都难断此疾,后来还是问永恒之间……”发现失言,他猛然停住。平民百姓之家,轻易如何找得上永恒之间?他立即改口,“后来一名来自永恒之间的高人路过,说公子所患之疾乃是血僵症,给了个药方,这才保住了公子的性命。”
医者点头微笑:“想是那药方中有一味药产自此山,且采下后必须及时服用,所以公子才会搬来此地。”
“医者所言半点不差。”青衣汉更加敬服,忙道,“医者既识得此症,谈吐又极高明……”
“此症倒也并非无救。”医者明白他的意思,面露为难之色,“只是须要经我亲自针灸一两年,如今我尚有要事,过两日就起程回去了。”
此言一出,不仅年轻公子眼底燃起希望,檐下煎药的家丁也猛地抬起头来。
青衣汉目露精光,上前两步:“医者果真能治此症?”
医者道:“今日既然有缘遇上,我就为公子施针一次,再添上几味药,暂缓病势是可以的。”
青衣汉看了年轻公子一眼,忍住激动躬身作礼:“如此,请医者尽快施针。”
年轻公子连同躺椅很快被搬进房内,医者也跟着进了房间,打量四周片刻,点头表示满意,然后转向青衣汉:“我施针时,外人需回避。”
青衣汉却是不动:“医者自施针,我不扰你便是。”
医者皱眉:“若不放心……”
年轻公子开口:“铁叔不必担忧,且让医者一试吧。”
青衣汉迟疑,原本放弃的事突然有了转机,这种时候怎敢轻易得罪医者?何况只要自己守在外面,就不怕人跑了,于是他点头道:“我就在门外,公子有事就叫我。”
看着他的背影,医者微微勾了下嘴角。
此人眸中精光敛藏,举止所透出的习惯,又有哪点像寻常人家的家丁?
半晌,医者又唤进药童,从随身的药篓子里取了几样药吩咐他去煎,然后才紧闭了门窗,不慌不忙地走到年轻人跟前,自怀中拿出个盒子打开,里面并排列着数枚银针。
“此番施针非比寻常,必须先令公子昏睡。”善意的解释。
年轻公子莞尔:“我明白,有劳医者。”
医者闻言便不再迟疑,点了他几处大穴,眼看着他失去意识陷入昏睡状态,医者并没有施针,而是解下腰间的葫芦,一只手轻轻托起他的头,将里面的药汁缓缓倾入他口中。
暮色朦胧,寒意渐浓,边州方向的大道上,两匹骏马奔驰而来,当先那匹马上坐着名壮年人,衣着寻常,黑发短髯,目光略显严厉,浑身不自觉透出几分杀气,他不时挥动两下鞭子,催马疾行。
经过两日治疗,年轻公子气色已好了许多,已能下地走动,这个结果足以令人振奋,青衣汉与家丁惊喜之余,心里也越发焦急。边州距此地程不短,高明的医者只答应停留三日,主人却迟迟未赶到,当真放他走,岂不是断送了最后的希望?
“委屈楚医者再小住两日,我家主人定能赶到。”
“在下另有要事,恐不能从命。”
青衣汉哪肯让步:“若治好公子的病,我家主人定不会亏待你。”
“公子身份不简单,我岂会看不出来?”医者道,“我早已说过,我只是个无名之辈,行医糊口,从不与官府朝廷之人往来,更不愿与他们有半分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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