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盼眼神一黯,想起陆辰良还在医院,她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许珊顺手过去就把曾黎的嘴捂上了,“你都知道是黎剑辉做的了还说!”
曾黎噤声,感觉舒盼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肯定是昨晚眼睛都哭肿了,她的乖乖呦,这个黎剑辉当真是有毒,有毒!
舒盼叹了口气,还是始终让两人专注在试镜上,她基本一夜没合眼,此刻放松下来居然意外地有了些困倦。
化妆师过来整理妆容的时候,舒盼眯着眼睛,乖乖任由化妆师动作,不知不觉间小睡了十几分钟,直睡得浑身酸痛,迷糊之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跟陆辰良在昆山旅游的那段时光。
绵延的青石板街,秦峰塔隐隐地没入长夜,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撑着一把绣花边镶嵌的油纸伞,缓缓地走过古镇的白墙黑瓦,身姿婀娜,媚态万千,一双美足点地。
在她所踏及之地,溅起零星的水花,涟漪渐微,连地面上点点的水洼都掩映出千灯闪烁。
油伞轻扬,那巷口之中的女子扬起下颚,朦胧之中,只见得她的那双妙目之下点着颗诱人的泪痣,口中轻声呢喃着什么,听得又不十分真切——
“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阿呀人儿呀,守的个梅根相见……”
舒盼被娄小楼摇醒,她睁眼一看,见鬼了,自己的妆面服饰竟然都和梦境中那个女子别无二致,除了右眼底下泪痣。舒盼随手拿起眉笔,索性对着镜子点上了。
娄小楼吓了一跳,以为她还在梦里不清醒,绕到镜子前一看,这么加上居然还挺顺眼的。
“你这是什么新招数?”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歌女小翠托梦给我的。”
许珊只当舒盼痴了,这种情况在入戏的时候就常有出现,再加上舒盼昨夜经过那么大的打击,精神压力大也是可能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嘉扬公司的人都抽到最后几个顺位,许珊挽着舒盼的胳膊,打算跟她一起并排坐到最后去。曾黎在外头哀嚎了几声,磕磕绊绊地跟到两人边上。
原来曾黎的旗袍长了一点,昨晚根本没心思试,只好临时改短了一小段,走两步,绊着三步,怎么看都有些艰难。
这个房间里,试镜的角色都是翠微和徐敏之,按照统计来看,基本所有进来的女演员都不会轻易放弃徐敏之这个角色,即便是专攻歌女翠微的,多少也会试一两段徐敏之。
一来二去,梁先索性发明了个新招,让进来的女演员无论是面试哪个角色,都自觉来一段另一个的表演。
这可让曾黎有些发愁。她一心想试的就只有小翠。因为小欢跟她分析过了,就她现在的年龄和实力,基本是不可能得到徐敏之这个角色的,得亏她长得娇小柔美,和翠微的侧写还是十分吻合的。
曾黎小声抱怨道,“你们想过怎么在徐敏之和翠微之间切换吗?我感觉这等会儿上去要给跪啊……”
许珊非常有个性地回道,“我不喜欢翠微那个哭哭啼啼的苦逼的样子,所以也不想演她。等下上去可以照实说。你看无论是《牡丹亭》的戏文里头,还是在真实的情节里头,她都是在扮演弱势的一方,非常被动,等着男人帮,等着徐敏之救,最后是等着秦子敬回来。”
舒盼没说话。
她感觉自己还在神游回忆着那个意犹未尽的传梦,之前在陆辰良身边的时候,她设计当中的小翠身如浮萍,性格上是比较脆弱温婉的,正和留学归来的徐敏之,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性格。
经过昨天一夜惊魂,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徐敏之于小翠的意义,如同陆辰良于她,那是重生的开始。
歌女翠微先是家境坎坷,被卖做歌女,日日夜夜学着那些曼妙缠绵的曲调,只为了取悦来往的男性。在漂泊了半生之后,她更因性命轻贱,遭人转卖,差一点被要远去他乡,为了活下去,她做出了生平第一个自主的决定,托身于他人做了深宅之中的妾室。
在这一切的漂泊和孤苦,都在遇着了徐敏之后骤然结束,一个跟她一样热爱昆曲,教会她渴望自由和生命的女人。至此,庭院深深,却在也关不住她婉转柔美的歌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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